Friday, October 17, 2014

当代书法传统派:沈尹默为笔所迷 Shen Yinmo: Overly Distracted by Brush Techniques

沈尹默和启功都是世所公认的学者型书法家,在书法之外,有着多方面的修养和深厚的文化造诣,加之社会名流的显赫地位,使他们的书法平添了一层人格魅力和高雅气息。对他们来说,书法不过是人生、学问之余事,美观的“写字”而已。而要写好“字”,最重要的是掌握书写之“法”,首先是研究古人的书写之“法”。

如果说启功为字结构法所困,那么沈尹默可以说为笔法所迷。他认为:“笔法是书法全部形式因素中的第一要素,是书法创作不可或缺的物质手段”;“要论书法,就必须先讲用笔。”

从习书经历来看,沈尹默兼习碑帖,但作为新文化运动先驱者之一的沈尹默,其所走的书学道路与吴昌硕、康有为、于右任、黄宾虹等人不同。他不是入碑出帖归于碑,而是出碑入帖归于帖,成为现代帖学的第一面旗帜。他25岁研究包安吴《艺舟双楫》并习练碑字开始,到1930年即47岁,一直临写汉碑及北朝碑。此后开始学写行草,由学碑向学帖的转变。沈尹默最早的一篇书法文章为1943年问世的《执笔五字法》,此时的他已经60岁了,他的帖派书风已趋成熟。新中国成立以后直到文革前的这段时间,他更是将主要精力用在着书立说上。因此,沈尹默在专意帖学的时期发表的这些理论观点,显然是基于帖学的立场。而从沈尹默现存的数十首论书诗来看,最早的一首是作于1937年,比他的第一篇书论还要早六年。诗言志,其论书诗中涉及的书学思想涵盖了他帖学观的基本方面。

首先是关于执笔五字法的不厌其烦的阐释。沈尹默重视“执笔五字法”的原因不少。 一是正确的执笔法是做到中锋运笔的前提和保证,这和他的“笔笔中锋”论是相表里的。沈尹默《谈书法》云:“书法中唯一重要的就是中锋,就是把这笔锋放在每字的一点一画当中,必如此,点画才能圆满美观。但是每一点画笔锋都能运用得中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此,前人就研究出了执笔和运腕等等法则。”二是从沈尹默的叙述当中可以得知,五字执笔法与他的崇王观这一帖学思想息息相关。三是借五字执笔法强调与宣扬,批判碑派的执笔方法。沈尹默对碑派倡用的拨镫法和回腕法都进行了批判。比如他在《书法漫谈》就说:“前人执笔有回腕高悬之说,这可是有问题的。腕若回着,腕便僵住了,不能运动,即失掉了腕的作用。这样用笔,会使向来运腕的主张,成了欺人之谈,“笔笔中锋”也就无法实现。”

其次即是他笔法论的核心论调―中锋用笔观。沈尹默视“笔笔中锋”为书法笔法的根本大法或曰唯一大法。而对于碑学家包世臣的“永字八法”论,一半赞同一半批评,批评的正是碑派的根本笔法―“转指”、“卷毫”、“裹锋”。

第三是对书写工具的选择。对于晚清碑派书法家所推崇的长锋羊毫,沈尹默基本上持反对态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句老话,是极其有道理的。写字时,必须先把笔安排好,紫毫、狼毫、羊毫,或者是兼毫都可以用,随着各人的方便和喜爱。”(《书法漫谈》)

可以说,在中国近现代书法史上,沈尹默是第一个对学书方法主要是笔法进行系统研究、整理归纳的书法家,他关于笔法重要性和具体技巧的阐述,遥接古人,对清代碑学和没落帖学所造成的笔法荒疏局面,是一个有力的纠正。在此意义上说,沈尹默的“笔法论”具有历史意义。

可以说,沈尹默书法在观念上有复古主义的倾向。这是其书的长处,也是其书的短处。这一方面使其书法具备了必需的传统书法素养与功技,但另一方面也使其在追踪古贤的途程上未能自开新境、卓有建树。观念上,他苦研蔡邕《九势》、王僧虔《笔意赞》、颜真卿《述张旭笔法十二意》;实践上,他由唐人上攀晋人、下步宋人,正是进入了唐宋书系统,期于博采众长,而后独成一家。然而毕竟他没有能够攀折到《平复帖》、《丧乱帖》、《姨母帖》、《伯远帖》等晋书的高韵,也没有臻至宋之苏、黄、米三家的境界。他在唐得褚、颜之常法,而在宋得蔡襄、薛绍彭之端温,终未能创造性地开辟出自我审美的大天地。继承多于创造,入古多于出新。这也是他的艺术生命价值的不足与遗憾。

沈尹默书法本身还有那些弊病?曰:沈尹默作书无论巨细皆悬腕肘,然指未运,故变化少。其论中锋仍主笔心常在画中,特以毫铺,正副齐用,故笔心仍在画中。运腕不运指,缺少转笔恰恰是沈氏难以寻觅到二王三昧的症结所在,可以说离 “二王”真境愈来愈远。

然而,对那些急于创造新奇形式,而在笔法上“任笔为体,聚墨成形”者,沈尹默的“笔法论”可以照见其失。而对于那些在结字上扭捏作态,以支离破碎为能事的“流行”风气来说,启功关于“结字法”的论述可以凸显其偏颇。

可以说,沈氏“笔法论”和启功“结字法”,追求的是书法的精熟、纯雅的书写状态,只有他们合在一起,对书法的健康发展才具有独特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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