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ly 8, 2011

The Theory of Writing Chinese Calligraphy (1) 书法创作论(一)

The following is the article which was delivered at a lecture held at the Teochew Poit Ip Huay Kuan on 24 April 2011, by Mr Su Demao. It gives an overview on factors and things to be considered in writing Chinese calligraphy.

以下是苏德茂老师于2001年4月24日在潮州八邑会馆的书法讲座所发表的讲稿。


---- 决定一次创作的优劣的因素

决定一次书法创作的优劣因素有哪些,孙过庭曾全面的有所考虑。他在《书谱》中写道:

“又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雕疏。略言其由,各有其五,
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绚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
心遽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阑,五乖也。

乖合之际,优略互差。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笔畅。畅无不适,蒙无所从。”

适合创作的因素(条件)具备时,写出的作品总能达到或略高于作者的通常水平;在理想状态下,如有适当的创作题材、适宜的书写动机、良好的创作环境,且书写的当儿,有良好的心境,能全身心的投入,而能触发创作灵感或将出现优秀作品。

神怡务闲,即精神快乐、情绪放松。神怡务闲,亦即心意闲淡,神情愉悦,没有负担的意思。
黄庭坚跋苏轼《宝月塔铭》:“塔铭小字,如季海(唐·徐浩)得意时书。书字虽工拙在人,要须年高手硬,心意闲淡,乃入微耳。”
郑逸梅随笔中曾记载有:清道人李瑞清的一段话,他说他忙于书写,手、唇都是墨,衣袖也变墨的了,为客作书,“客人索书如索债”,忙于奔命,哪里会有好的作品传留。蔡邕《笔论》(传):“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
神怡务闲,方能做到“虚静”,唯此方能扫除杂念,保持心境虚阔、宁静专一,情思净化。此即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所讲文学创作的构思的前提:“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
再者,神怡务闲,书家亦须有良好宽敞的创作环境。
黄庭坚说:“余寓居开元寺之怡思堂,坐见江山,毎于此中作草,似得江山之助。”
王铎在书一件作品中,跋语中写道:“书时,二稚子戏于前,饥啼声乱,遂落龙、形、万、壑等字,亦可噱也。书画事,须深山中,松涛云影中挥洒,乃为愉快,安可得乎?”王铎为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尚且如此。
如今中国人富裕起来了,大部书家都有良好的创作环境,已与昔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特别,今日书法趋于大幅以适应展厅的需求,创作空间必尽可能的大,还有有花木馨香、沐浴、空调、品茶、熏香、音乐的伴奏、观赏古今名作等等。这些或者可能激发情思产生佳作吧。

感惠绚知,指的是为知己而创作。这确是值得重视的状况。
齐白石为陆俨少治印有60余方,怀着“知已有恩”的心态。傅抱石为郭沫若作了不少传世精典。古代苏东坡自己记录下一个故事:“余在黄州,大醉中作此词,小儿辈藏去稿,醒后不复见也。前夜与黄鲁直、张文潜、晁无咎夜坐。三客翻倒几案,搜索箧笥,偶得之,字半不可读,以意寻究,乃得其全。文潜喜甚,手录一本遗余,持元本去。明日得王晋卿书,云:吾日夕购子书不厌,近又以三缣博两纸。子有近书,当稍以遗我,毋多费我绢也。乃用澄心堂纸、李承晏墨书此遗之。”(《苏轼文集》)

偶然欲书”实为在强烈的创作欲望指使下的一种活动。
张贤齐《洛阳旧闻记》曾记杨凝式於僧院壁题书的故事:“院僧有少师未留题咏处,必先粉饰其壁,洁其下,俟其至。若入院,见壁上光洁可爱,即箕踞顾视,似若发狂,引笔挥洒,且吟且书,笔与神会,书其壁尽方罢,略无倦怠之色。”
偶然欲书通常具有一定的创作灵感。此时宜紧紧抓住这一良好的时机,万勿错过。机不可失也。

另外,酒的微妙作用,亦为书法创作中的一个生动的元素。

最著名的是张旭的故事。《新唐书·艺文志》:“旭,苏州人,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世号张颠。”
杜甫饮中八仙歇:“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苏轼说:“吾醉后能作大草,醒后自以为不及。”惜苏轼只有一件草书作品传世。
黄庭坚为作书有跋语云,“元符三年二月己酉夜,沐浴罢,连饮数杯,为成都李致尧作行草,耳热眼花,忽然龙蛇入笔,学书四十年,今名所谓鳌山悟道书也。”
祝允明亦云:“乘酒漫为书之”、“小值杯酒,谈笑久之,不觉至醉,应书旧作”。
那种为醺的感觉正是酒带给人们最常见的兴奋且不妨碍行动的状态,或许神品亦在此时产生也?傅抱石在其优秀作品上常铃“往往醉后”可见端倪。
王铎在《草书杜甫诗跋》中有:“丙戌三月初五,夜二更,带酒,微醺不能醉,书于北都琅华馆。用张芝、柳、虞草法,拓而为大,非怀素恶札一路。观者谛辨之,勿忽。”或乃书家之自负者若此。

如上,是书家创作当儿的情景。但书家在创作前的准备,即对所将要产生的作品的设想并没有涉及。这种构思或称设计、布置对其作品将起成败的决定作用。
布置的第一步是预设字形。王羲之《笔势论》(传)“夫欲写书之法,先乾研墨,凝神静思,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令筋脉相连,意在笔先,然后作字。”此预想字形,意在笔先的思想影响整个书法史。
关于意在笔先说,较为深刻的诠释在唐韩方明《授笔要说》中已经完成。他说:“夫欲书先当想,看所书一纸之中是何词句。言语多少,及纸色目,相称以何等书令与书体相合,或真或行或草,与纸相当。然意在笔前,笔居心后、皆须存用笔法,想有难书之字,预于心中布置,然后下笔,自然容与徘徊,意态雄逸。”
宋曹《书法约言》:“ 凡作书,要布置,要神采。布置本乎运心,神采生于运。”
这种预想为全面安排,为避免创作时匆忙,忽视而不及落实,须打小样。小样中,要尽可能体现诸多设想。古云:“凡事予则立,不予则废。”做事如此,书法创作亦如此。

对于作品的予想构思,哪一种艺术都是需要的。画画、篆刻、雕塑等等。
书法的特殊性使其对布置,具有更多的企盼。
文字书写是日常的。大量的操作,自由放任可以做到熟练,但对水平的提高全无保证。
其次,它一次性完成,如果不能准确地把握,成功率很低;
此外,随着人们对经典作品临习、研究的深入,创作前对作品的样式、效果都有所设想。

这些都注定了随着书写自觉意识的提高,布置必然会成为书写中广泛运用的手段。
弘一法师,由于学西画的影响,立足于现代观念将布置与传统相结合,精心安排处理结构、协调章法,使其作品匀称、宁静;他说:“朽人写字时,皆依西洋画图案之原则,竭力配置调和全纸面之形状。于常人所注意之字画笔法、笔力、结构、神韵,乃至某碑、某帖、某派,皆一致摒除,决不用心揣摩故朽人所写之字,应作一张图案画观之,斯可矣。不惟写字,刻印亦然。”(林子青《漫谈弘一法师的书法》)这种观念,我们应该有所借鉴。

中国有一青年才俊,一年内自云除临帖外只创作一件作品,就是反反复复调整自己的构思与设计,使之完整。(见邱振中召集青年书法家兰亭论坛文集)。在中国为参加一次国展,一件作品反复书写毫去一刀纸是司空见惯的事。我的一个朋友为国手,全国展多次得奖,为参加一次展览准备34个月,为拿出一件作品,也竞写20余次!

“布置”或者说“构思”,看来与“自然”,“天真烂漫”互相冲突,其实不然。矛盾也许永远有在,但解决的方法就是:变知识为习惯,变习惯为本能,便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回到无意识的状态。
真正的进入创作要自由,但最成熟的书家也讲布置。

我们既然明白了“无乖五合”说,在书法创作中,就要充分利用和创造“五合”,而避免和改造“五乖”,使创作呈现最好状态。


好的作品的产生,通常绝非一蹴而就的。既然有充分的创作前准备,在创作期间,也要有不断的调正、改进过程。下面,将我的另一次讲稿“如果完善创作”附于此,作本次讲演的结束。
书法创作作品第一稿已经产生,接着如何去不断完善、改进?

一:所写的内容是否有错字。
此点很重要。查对是1。个人写错,2。原资料印错。
所依据原资料将字印错,是常有的事。查对中去查可信的版本。一般地说中国上海古籍出版社和文物出版社的版本可信程度高。

二:繁简体的混淆。
汉字简化为普及文化有意义,但简化却破坏了汉字造字的科学体系,而造成了混乱,为继承中华文化传统带来了不少麻烦。如今电脑的繁简互化功能的不完善,又产生不必要的错误。
书法中汉字的写法,篆、隶、真、章、草的书写,可以说经已过千、百年的筛选,符合审美的需要。为适合艺术创造的载体,原则上要继承。当然也不反对创造,个别的草法,等等。
通用繁体字为书法创作中的首选。

三:不断地完善、改进与调整。
  1. 大小
  2.  结字正、倚
  3. 曲直
  4. 正侧(中锋与侧锋的使用)
  5. 夸张与含蓄,伸与缩
  6. 用笔的方、圆
  7. 笔画的粗细:用笔的重按与轻提
  8.  草书中的虚实:实连与虚连(牵丝)
  9.  字间、行间的距离与错落
  10. 断连
  11.  疏密
  12. 字脚齐平与错落
  13. 隔行不断
  14.  主字与主笔
  15. 重复字写法的变异
  16. 结体调整、字形的变化:移位、夸张与含蓄、伸与缩
  17. 规范化:如写甲骨文、金文、篆、隶、草书,力求规范,避免杜撰。
  18.  黑白     墨色和谐:浓淡枯润,涨墨与枯涩、飞白
  19. 章法的完美自然:字、行、行间布白、款、印的合理、整幅作品黑、白块面的视觉效应等等。



苏德茂
2011.4.24
于潮州八邑会馆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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