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书法的形与势是书法艺术中最根本的核心!
“形”指的是汉字的造型与空间分配,线条的粗细方圆、疏密虚实都是指的空间之间的占有,空间之间的距离。汉字从甲骨文到小篆隶楷行草,主要关注点都在造型上,点画的造型,一波三折、蚕头燕尾等等。
“势”指的是书法的运动性、时间性,是书写的连续过程,用笔的轻重快慢,字与字,笔画与笔画之间连接断续的过程在时间上的表现。书写变成一个连续的过程,有一个时间的伸展,这里有轻重、快慢、离合等等关系,这就带来了音乐性。
中国最早的书论家蔡邕在《九势》的文章中提出了“势”的概念并加以讨论。
蔡邕是东汉人。汉字演变到东汉,大致上由等粗且婉而通线条的篆书迅速发展至隶书、行书、草书、楷书等多种笔锋变化的书体,导致书法家对于毛笔变化所产生的效果更趋敏感;加上毛笔与纸张逐渐普及和质性改进,公文需求量增加等社会文化风气条件的转变等诸多因素,影响了书家对于书写效果的高度重视。这都启发了蔡邕对“势”在书法上的意义的提出。
《九势》开宗明义直接指出:“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故曰: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
就是说,书法艺术的审美创造,不是被动的、机械地对形体结构的模拟与再现,而是始于为“道”所化生的“自然” ,“自然既立,阴阳生矣。阴阳既生,形势出矣”。
势的繁体字是“勢”,由“ 埶”与“力”组成,蔡邕就十分深刻地发现了蕴藏在书法线条中“力”的审美内含和表现价值,并对“力在字中”的形成做了详细的阐述。
何以在“藏头护尾”所形成的笔墨形质得见“力在字中”?
蔡邕以“藏锋,点画出入之迹,欲左先右,至回左亦尔”阐明落笔或出锋之际须使笔锋裹束起来与前进方向相反,以逆取而不以顺入来提振点画精神;以“藏头,圆笔属纸,令笔心常在点画中行”求得笔锋在纸面行进的稳定基础,再以此基础来处理转笔,所以说:“转笔,宜左右回顾,无使节目孤露。”所谓“节目孤露”是指笔心偏至后、笔锋涣散笔毫拗折,形成不可逆情境,难以持续前进,故须“左右回顾”以照料笔心于运笔过程中的状态。
“疾势,出于啄磔之中,又在竖笔紧趯之内”,啄磔分别为“永”字右侧上撇与右下捺的收笔处,而趯是竖划勾起之动作。这些动作都有用笔蓄势奋力迈出的意涵。
“涩势,在于紧駃战行之法”则以骏马于战场中遭遇阻力,节节前进的意象形容用笔的抵拒之力,而“横鳞,竖勒之规”亦为抵拒力的一种。
以上讲的是如何以起笔以行笔发动并深化点画之“势”,而“护尾,画点势尽,力收之”意味着书写者必须视书写的需要与否发动另一次另一点画之“势”。
这里,蔡邕极其生动地将书法条中的“笔力”用人的肌肤之“丽”作比喻,从而肯定了蕴藏在书法线条中“力”的审美表现价值。正如沈尹默先生所指出的:
“这两句话,乍一看来,不甚可解。但你试思考一下,肌肤何以得丽,便易于明白,凡是活的肌肤,才有美丽的光泽;如果是死的,必然相反地呈现出枯搞的颜色,有力才能活泼,才能显示出生命力,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书法艺术线条中的“力”,也具有这种意义。有“力”,才能为线条灌注动感和生命,才赋予它以审美表现的意义和价值。否则,线条僵硬板滞,也便是生命的苍白枯竭,是缺少或没有艺术表现力的。
“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主要强调了势的贯通性。势与“力”、“节奏”密不可分。重要的是,对势的表现必须建立在自然的基础上,是自然生发之势,而非矫揉造作之势,这样才不会导致“笔软”而“奇怪生”。
“凡落笔结字,上皆覆下,下以承上,使其形势递相映带,无使势背”是对势来势去的进一步解释。其中不可忽略处是“形势”应从两方面看:一是形的映带问题;二是势的连通。在形与势的问题上,作为一个词来讲,虽然形在前,势在后,但势是第一位的,形是第二位的,即是说,只有在你创作时具备了良好的“势”态后,形才可能自然显露,也就是古人所讲的“因势生形”。
可以说,如果过于注重形的分析,而忽视势的分析的现象,实际上这是舍本逐末,心随境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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